独自在野外生活了许多年头,有过危险,有过传奇,但从来没有相信过鬼神。但2004年5月的那次经历,说起来却让人有点脊背发冷……为了便于叙述,这一事件从我和其他几个人各自经历的时间顺序并列叙述我接到消息
2004年5月8日
从雪宝顶回到成都,晚上和几个朋友正吃着火锅,这次攀登让我心里很不爽(见《2004雪宝顶事故日记》一文),也感觉很累,火锅才吃到一半,接到好友旺堆(德阳尖峰登山队队长——王昭)打来电话:“在哪儿?最近有空嘛?!……”后来的几次山难救援中,王昭打电话给我都是用的这样的固定开场白,以至于有时候打电话约我喝酒也用这个开场白的时候,常会吓我一跳,以为又出什么事了。电话中得知:五一期间,他手下领队带领的队伍去攀登小雪隆包,发生人员失踪事件,明天他将带队进山增援搜救,邀我一同前往。背景:小雪隆包位于阿坝州理县蒲溪乡山字坝村;主峰海拔5313米;为邛崃山脉与龙门山脉的过度山脉主峰。
2004年5月9日
刚背回来的背包还没解开,于是又直接扛着包和吴晓江(生存者004)来到约定的集合地点,和王昭碰头后谈起了大略的情况:2004年5月1日,德阳尖峰的领队“奶妈”(江明辉)率队离开德阳(成都)前往小雪隆包,当天到达阿坝州理县蒲溪乡山字坝村,当晚宿于大蒲溪村大寒寨乡亲家;2004年5月2日,下午17:00后,陆续抵达登山大本营(BC),民工等住在干海子牧场牛棚子;队员的营地建立在极其开阔的高山草甸上,和牛棚子大约相距1000米。2004年5月3日,队伍按计划分为A组和B组,A组由有攀登经验及攀登状态较好的队员组成,在领队及民工的协助下攀登并建立C1营地;B组则是由没什么攀登经验、或身体状态不太好的队员组成,在BC营地附近做基本登山技术的巩固训练,以及海拔适应。失踪者小叶虽然身体很强壮,也没什么高反。但由于是第一次攀登雪山,所以被分配到了B组,而他的好友则分配到了A组。被分配到B组的小叶独自出营地溜达并失踪。当晚登山队组织了搜索,未找到人。2004年5月4日,C1等地区搜索,未找到人,报警并通知了王昭2004年5月5日,王昭带领10余人和当地政府组织的救援人员汇合并赶到了大本营。2004年5月6日,全面搜索展开。未果2004年5月7日,搜索继续进行。未果,王昭带领部分人员回成都,准备再次组织搜救。2004年5月8日,小叶的三名家属到达成都,并要求和救援队一起前往事发地点,王昭联系了我。 小叶就职的公司派出了车和司机送我们一行人去,谈话中,车来了,我们开始往车上装行李和装备,无意中我瞥见车牌号为“川A.*1094”1094……1094……一动就死…… 一抬头,吴晓江也在盯着车牌发愣。
蒲溪乡夜话
到达蒲溪乡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里县为此次救援派出的干部以及前期参加救援的部分人员都在等待着我们。简单的寒暄后,大家直奔主题,当地救援队的领导向我们介绍了前期搜索的大体情况,以及传达了地方领导的关怀。 会后晚餐,一到晚上山里的温度很低,我,旺堆,“奶妈”喝着当地人递上来的烧酒暖着身子,讨论交流着前期的搜索情况。吴晓江不会喝酒,所以先回当地为我们准备的宿舍里睡了。 喝完酒后回到宿舍,这以前应该是当地的招待所一类的房间。房间里除了4张床外,什么都没有,可大多数床只有床板或破旧的褥子,看样子是许久都没人住过了。我们都自己带有睡袋所以也就没所谓了。我和旺堆把1:50000的等高线地图铺在地上,对照着已经搜索过的区域,分析小叶有可能去的方向,以及失踪的原因,从地图上来看,BC到C1的路程并不远,而小叶从离开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到大家开始寻找他也就3个多小时的时间,3个多小时在山里是走不了多远的,那他会到哪儿去了?!地图显示在东面有条大体南北走向的悬崖深沟叫着城墙沟,而登山队选择的通往C1的山脊,另一端也是结尾与这的,于是我假设:小叶想追随好友去C1,或是想向C1方向尝试攀登一下,于是从营地出发,穿过营地那片草甸然后上到通往C1的山脊,并努力向上攀登,山脊在这个区域是树根状的,当往上攀登的时候,你会看到前面永远只有一条路。但当小叶看着时间,打算返回大本营的时候,一回头向下看,却发现有许多分岔的山脊,也许他选择错了山脊造成迷路,并最终在天黑后失足跌进了城墙沟。 正当我和旺堆设想着种种假设,并针对着建立搜寻方案的时候,忽然已经先睡了的吴晓江在床上象被人卡住脖子一样啊啊的带着痰音地大叫起来,一边压抑的叫着,一边翻滚挣扎着。终于,他喊出了声音:来人啊,救命!救命!!…… 我和旺堆愣了下,停下手中的工作。我站起来走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摇晃着,吴晓江半闭着眼睛还在呻吟着,我抬手啪啪打了他两个耳光。他终于清醒了过来。“干什么啊?!做噩梦?!”我问到“做……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坐在我胸口上,喘不过气来,又推不开他(她/它?天知道这家伙梦到的是什么)”“高反了吧?!好歹还是老户外了,不能这么菜吧?!”我取笑着他吴晓江也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山里由于电力不足,电灯昏暗的闪烁着,闪烁的灯光中,我没注意到旺堆和奶妈正铁青着脸盯着我们……
小叶姐姐来的电话
2004年5月10日
早上起来,晚上没怎么休息好,一晚上都被吴晓江唧唧歪歪的梦呓骚扰着,做上山前的准备工作,同来的小叶家属提出要一起上山到登山大本营去,我和旺堆商量了下,其实这次我们进来都说的是搜索而不是搜救,因为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快一星期了,当地政府以及旺堆的队伍已经出动不少人次搜救过了,时间过去这么长了,小叶能生还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所以我们决定满足家属的愿望,一同到BC去。但前提是家属上去后必须听从安排,不可擅自行动。家属也很理智的答应我们,并表示只是想到小叶最后呆过的地方去看看。 家属带的衣服都无法在山上使用,于是县里的领导安排车由吴晓江做顾问带他们出去采购点服装,以及因为临时多出4人(还有小叶单位派出的司机)而需要的食品等物资。 我、旺堆、奶妈三人呆在乡政府院子里无事可做,旺堆和奶妈在一个小房间里烤着活,我则跑到办公室里打算用座机电话给家里打个电话。刚到办公室里,电话就响了,我拿起来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自称是小叶的姐姐,从浙江打过来的,先是打到小叶的单位,问到了这的电话打过来的,想和救援队通话,我表明了身份后听小叶的姐姐说:“现在情况怎么样?”“前期的搜救没能找到人,我们这又组织了人正准备上山继续搜救”“你能带队找找北面吗?”“有具体线索吗?”“北面,有水的地方!”“但他不太可能到那去啊,因为这样的话他要先登顶并翻越过去”“登山队里是不是有个女孩子和我弟弟的关系特别好?”“我不太清楚,我是来救援的,事发的时候我不在他们登山队,我可以帮你问问,需要转达什么吗?”“没什么,我找人算了卦,先生这样给我说的,一个比较瘦的女孩子,穿白色衣服,头发很长。和我弟弟关系特别好,很亲热那种……”“我们会尽最大的可能,搜索一切可能的地方的” 安慰了会小叶的姐姐后挂上了电话。我来到奶妈和旺堆烤火的那个房间。电炉把房间温度烤得暖烘烘的,一个铁皮做的桌子架在火炉上,上面温着酒和厨房为我们炒的一两个小菜,我喝了杯酒问奶妈:“小叶的女朋友是不是也在这次的登山队员里?!”奶妈猛的抬起头,盯着我不说话。“小叶的姐姐刚来电话这么说的,她说找人算命的,可怜的家属啊……”我还在自言自语。奶妈端酒杯的手有点颤抖,然后一后喝光了杯中的酒,就埋着头使劲的吸着烟。自出事后,奶妈压力很大,又连续攀登和搜寻,此时眼睛里已经满是疲惫和血丝。过了会奶妈掐灭了手中的烟,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转身进里屋去了。是该休息休息了,这几天他也快累垮了。 旺堆告诉我,小叶是第一次参加队里的活动,并没有女孩子和他很熟,也没有带女朋友过来。我和旺堆有搭没搭地聊着天。屋子里的气氛感觉有些无聊。
悬崖上的汽车
2004年5月11日队伍离开村庄向山里出发,出村不久,蜿蜒的山路在悬崖峭壁上盘旋而上,这是当地自己修建的简易公路,许多地方是爆破山崖后用碎石片在半空中铺出来的。政府派出送我们的车是一辆破旧的小卡车,“奶妈”说连日的折腾他现在已经没能力再次攀登了,所以这次就不上山了。旺堆,我和吴晓江看了看驾驶室,就都爬到车厢上去了,那破烂的驾驶室什么都关不严,四处漏风。但门却能锁很严,从里面是无法打开车门的。要是……万一……,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车在山路上喘着气吼叫着慢慢的爬行。转弯的地方,由于弯太急了,大多无法直接转过去,而是先转一半,然后倒车,一倒车,大半个车厢就伸到悬崖外面去了,爬在车箱侧板往下看,高高的悬崖下还能看到刚才我们出发时的村落,如微雕般摆放在山沟里。后轱辘已经倒到了悬崖边缘,碎石片垒成的路基不堪重压,滑落的石头顺悬崖跌落深渊……。看着脚下,头皮有点发麻,往车厢前端靠了靠,确定脚下是对着路面的,而不是在悬崖外。抓住插在车厢上的棚竿,脚登车厢侧板,肌肉绷紧着,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准备跳车逃生。一路上有惊无险安全到了车能到达的最后一个村落,从这开始就要步行进山了。尽头寨,我不知道是否是这个地方的行政名称,大家都这样称呼它。几户用木头和石头垒砌的房屋,应该是羌族村落,许多的房屋已经没人居住了,废弃的残垣断壁在夕阳下显得古老而凄凉。夜晚,我们围坐在老乡家的火塘边,就着盐吃着土豆和蚕豆,以及老乡特意为我们煮的土豆腊肉汤,昏暗的房间里烟雾弥漫,走出来到吊脚楼的回廊上透透气,外面正下着大雨,我问旺堆,这样的大雨明天上山没什么影响吧?!旺堆说问题不大,明天这段路虽然比较长,但还不算难走,也不怎么泥泞。大雨如蚕一样沙沙的啃食着黑夜,小叶现在在哪儿呢?
大本营的呼救声
2004年5月11日 早上7点半左右,我们离开尽头寨,前往小雪隆包的登山大本营地,天稀疏的飘着小雨,一直听旺堆在说,这个BC有点远,可没想到的是有这么远。从尽头寨下到沟里,然后爬上对面的山坡,从这开始就没完没了的上坡下坡的爬着。路边的风景到还是不错,现在的时令稍微晚了一点,否则满山遍野的各种杜鹃开花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下午三点半才到达登山BC,小叶的家属和其他人员到齐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我在营地附近转了转,地上没有积雪,但能见度也不怎么好,远处都隐藏在雾中。下午,我带着两个民工搜寻了西山脊,这段山脊上面有段很陡峭,是岩石刃脊,过了这一段,再前行,到达和4774相接的垭口,陡峭岩石风化很严重,从这个地方,小叶是无法往上攀登的,所以也不再往上搜索。一路上仔细查看着可疑的痕迹以确认是否有滑坠等。但没有什么收获。晚上回到牛棚子,旺堆带领的人,以及其他的几只队伍也相继回来了,大家都同样没什么收获。 牛棚里备有些干柴火,当地派出了约15人左右,由猎人,挖药材的山民等组成的救援队他们就住在这牛棚里,点燃火塘中的火,热气伴着浓烟在石屋里弥漫。上次搜寻期间,人们已经把干柴烧得差不多了,这些半干的杜鹃枝有的甚至还带着绿色的叶子。 烟雾快熏得我睁不看眼睛了,发现小叶的家属也快支持不住了,和王昭一合计,就在牛棚门外的那块小小的空地上扎一顶大帐篷,这样他们4人可以睡在这,估计能休息好一点。小叶家属也同意了。扎好帐篷,安顿好小叶家属一行人。我翻出一顶帐篷,不想住在牛棚里,太大烟了。 可外面却没有合适扎帐篷的空地了,在附近找了找,大约离牛棚一二百米的地方,好容易找到一块小平地,旁边还有条小沟淌着水,于是在这扎好帐篷。 晚上睡觉的时候,旺堆没有晚上喝咖啡的习惯,于是睡最里边睡下了,我睡中间,吴晓江睡最外面方便去打水、烧水什么的。安定下来,我和晓江喝着咖啡,聊着天。今天调整了下方案,打算明天寻找城墙沟以及东山脊和相联的山脊地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一个登山的鬼故事:有个登山队进山登山,其中一个队员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女孩子独子守侯着营地,其他人上山攀登去了,过了7天,队伍下来了,但没见到她男友,女孩问发生什么事了?我男朋友呢?!其他人悲痛的告诉她,我们攀登中遇到雪崩了你男朋友不幸遇难了。女孩很悲痛,她想到一个传说:人死后,如果有所挂念,七天后鬼魂是回还阳的,然后才会消失。朋友们陪伴着女孩在营地等待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这时突然看到从山上飞奔下一个人,满身的血污,哇哇大叫着冲进营地,拉着女孩就跑。女孩悲伤的喊到:你已经死了……“什么啊!今天我们遇到雪崩了,他们全都死了……”
23:00左右,熄灯睡下,山野慢慢恢复了安静……“快来人啊,救命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凄厉的呼救在夜晚显得格外的恐怖,“老独!老独!”旺堆把我从睡梦中喊醒,迷糊中听到呼救声就在身边 打开头灯,看着吴晓江正在那翻滚挣扎。把他弄醒大声喝问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晓江一脸惊恐和冷汗,喘息着说:“我,我能看到你们,刚才,我能看到你们躺在我身边的,但不知道什么东西抓着我的脚在往帐篷外拖!!!我拼命挣扎,可我还是被拖了出去,我都能看到天空的星星了……”。看着他惊魂未定的脸,老独往外看了看,帐篷的门半开着,也记不清是否是睡觉前就没有关严(平时睡帐篷大多喜欢留一个透气口,一是保持空气流通,二来可有效防止帐篷内结霜)。老独沉默了会笑骂到:“你xxx的有完没完啊?!每天晚上这样折腾?!让不让人睡觉啦?!亏心事情做多了吧?!?!哈哈” 晓江和旺堆没有笑,晓江还惊恐的坐在那,“快睡啊!!”晓江没动。“算了算了,你换中间来睡,我睡外面!!瞧你那胆量,象个娘们儿!!”老独奚落到,晓江没有还嘴,和我换了位置睡下了。我钻出帐篷,外面的星空很明亮隐约可以看到周围的环境,山隐藏在不远的黑暗中。嘘嘘完回到睡袋中,安慰吴晓江说:“没事,一个梦而已,回去捐点钱给我或者寺庙就可以了。以后少做亏心事啊……” 说笑中大家继续睡下了,过了约半小时,黑暗中听到吴晓江又在哼哼叫,如第一晚上那样,好象被人卡住脖子那中沉重的呻吟。“老独!老独!”旺堆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有点颤抖。“嘘,别闹醒他,否则一晚上都没得睡了!”。“呵”旺堆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你在叫呢” 给这么一折腾,瞌睡被赶跑了一大半,拉开帐篷,把头伸出去,仰面躺着,望着夜空。点上一只香烟,看飘渺的烟雾缓缓升起,然后被山风击散,消失在黑暗中,想想如果小叶是3号晚到4号左右出事了的话,到今天差不多是七天了。我不相信这写鬼话,但如果真有鬼神的话,小叶,我们是来寻找你的,来带你回家。你真有灵验的话,就托梦告诉我你在哪儿吧!
帐篷外围了一堆人
2004年5月12日 早上起来,发现旺堆和吴晓江已经不在帐篷里了,起床来到牛棚子里,看见老村长(此次搜寻,民工队的队长)正在往吴晓江脚踝上绑一跟根红绳子。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准备上山,我问吴晓江跟旺堆还是跟我一队?!晓江不好意思的说:“我今天不上山了……老村长说,说今天我不能离开这个房子。”MMD,做个梦也能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我取笑了会他,但没强求他上山,他心理状态已经不稳定了,这样的情况上山再弄点什么事情出来就更麻烦了。 各队伍按计划去搜寻各自的区域去了,我今天带人搜寻BC-C1段的山脊区域,以证实我的推测。从BC出发以来搜寻着爬上东山脊,从这个垭口位置翻过去,继续向上攀登就是通往C1的。从这转身,能够清晰的看到BC,我看了看手表,花了1小时40分钟,如果说小叶速度和我相当的话,他应该在这附近就要考虑返回营地了,因为他只有3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要返回营地晚餐。站在这个山脊往东看,如我推测的一样,有许多分支的山脊,小叶会不会真的是掉进了东面的城墙沟呢?其他人继续往C1搜寻,我和旺堆沿山脊向东搜寻城墙沟方向。当我们快到达城墙沟边缘的时候,我发觉我的推测是错的。 城墙沟的确是个悬崖深沟,可山脊的尽头和这个悬崖间生长着茂密的高山杜鹃,藤蔓纠葛。形成了一个大约宽度在30-50米,高3米左右的天然隔离带,别说是不小心掉进城墙沟,就算是有心自杀,用丛林砍刀估计也要花很多时间和力气才能穿越它。沿着这网边缘寻找着,查看是否有可以痕迹,每个有冲击的地方都进去查看了,大多是山上落石造成的,就算落石的威力,也只大约冲进2,3米就被拦住了。 城墙沟下的搜寻队伍用对讲机汇报着他们的情况,也没什么发现。扩大范围继续搜索,一直进行到天黑,天,就算小叶一出发就打定不回头的想法,他也不可能走这么远啊!我们搜寻了一天路程的山区。 晚上疲劳的回到营地,民工们正欢呼着围在一起。一问,原来今天搜寻的时候,协助搜寻的猎狗狂吠着冲进稀疏的灌木,大家以为找到什么了。结果一只旱獭被撵了出来,没命逃窜,可怎么跑得过猎狗啊,旱獭一头扎进一个旱獭洞里,结果,运气不好,这是一个“耍洞”(当地语:旱獭打了一半而放弃了的洞,不够深)结果被猎狗拖了出来,旁边接应的狗一口咬住,一个咬头,一个咬脊背,两只狗分力一拽,旱獭顿时毙命。一切都是转眼间发生的。 我掂了掂,这东西大约有20多斤重,油厚肉多的。春末夏初的旱獭是水膘,不是最肥美的时候。民工们兴高采烈的去炖肉去了。和救援的场景有点不搭调。我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小叶的家属,他们很理解的对我笑笑。 晚上,搜寻队征求家属的意见,这已经是第3波的搜寻了,也是无功而返,前后上山寻找的已经有上百人次了。从失踪到明天就已经10天了,这几天的小雨和雨加雪,使用民工的衣服都湿透了,搜寻队打算结束搜寻。家属这两天也看着搜寻队的工作,他们也表示只能这样了。但希望等到夏天,山峰北面深沟里积雪融化后再次寻找。 天渐渐晚了,牛棚子里,大家围在冒着浓烟的火堆烤着火或衣服,屋顶上是石板盖的,漏下的水,以及大家脚底带进来的水让地很泥泞。失败的搜寻让大家没什么话题好谈的,我对吴晓江和旺堆提议:走吧早点回帐篷睡吧,明天还要走几小时下山呢。吴晓江正躺在柴火上昏昏欲睡,他们都说帐篷里太冷了,还是就睡在这火塘边吧。当时我也没想太多,于是就独自回帐篷去睡觉了。 一夜无话 清晨,在一阵轻微的声音中醒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帐篷外小心翼翼的活动。开始还以为是老乡的牦牛,猛的拉开帐篷门,吓了我一跳,帐篷外黑压压站了一群人。仔细一看,搜寻队的所有人都在这集合了。 “晚上睡的还好吧?!”老村长一脸关切的问, “很好啊,没有那个叽叽歪歪的家伙(吴晓江)吵我,这几天睡得最好一觉,怎么都在这?!” “没什么,叫你过去吃早饭,然后要撤营了” 赶紧跑去吃早饭,收拾好东西后,开始下撤。半路上,天下起了暴雨,我靠在一个石窟里避雨,一个民工从后面赶了上来。递给我一只烟,我们聊了起来:“你胆子大哦!”“还可以吧,呵呵”我没明白为什么他这样说交谈中才知道,原来今天早上,他们起来后都很担心我(当地人都很迷信,不敢单人在野外过夜),于是远远的喊我名字,距离远,我睡得又熟,结果喊了几嗓子没喊答应,他们都害怕了,于是结伴过来看我的情况。我觉得很好笑,笑了几声,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不好意思笑了。 他接着说小雪隆包在当地是个“不太干净的山”山体就很邪,周围的山体山峰都以它为中心倾斜着。当地人也在山上有个失踪或死亡。对于山里人的迷信,我已经是见怪不惊了。也不以为然。 下到山下,村长给大家点燃艾草,拍打身体,祛除“不干净的东西”。出于礼貌,我也很顺从的参加仪式。和旺堆聊起此次搜寻,旺堆表情很奇怪,然后对我说:“其实,这次搜寻还有好多的故事,我没敢给你说……”
旺堆的故事
2004年5月6日
旺堆带着自己的队伍以及当地政府组织的救援队伍连夜赶到登山大本营地,第2天就展开了搜索。 傍晚的时候,搜寻队伍都没找到什么线索,准备返回营地的时候,旺堆突然发觉后脊梁发冷,那种如黑夜的野外被一双不知名的眼睛盯着的感觉。旺堆猛的一回头,然后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背后,已经昏暗的光线下,巨大的山体有种说不出的皈依,白色的积雪和裸露的黑色岩石构成一张巨大而清晰的脸,一双轮廓分明的巨大眼睛正盯着旺堆…… 站立了半晌,旺堆感觉灵魂仿佛也在这注视中渐渐的飘散开了,下意识地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拍摄了一张照片,然后转生逃也似地返回了营地……